2024·春运的变与不变丨记者亲历湖北冻雨：下不完的雨雪和不确定的归途

海报新闻记者 文露漪 首席记者 张海振 报道

今年2月初，湖北出现冰冻雨雪天气。作为一个在广西长大，在武汉读书、工作8年的人，今年武汉的冻雨和暴雪天气是我从未经历过的。和很多外地人一样，我的春运返乡路也因此出现了波折。

武汉被雪压断的行道树

今年1月底，我开始抢返回广西的火车票。

我勾选了四个日期、四趟车次的卧铺票，看着软件上的抢票速度从低速一路涨到“光速”，系统为我刷新余票已超过120万次，抢票质量仍显示较低，我意识到，今年的车票似乎更难抢。不过，直到2月3日我仍未感觉到焦虑，当时我觉得，即使抢不到车票，大不了我自驾从武汉返回广西，全程预计14个小时。

2月2日晚，武汉开始下雨夹雪。3日早上，室外有了半厘米厚的积雪，地面很湿滑，树枝、栏杆上都盖着一层薄冰。在我印象中，这和2022年春节假期的降雪差不多，当时道路上行车正常，只是飞机晚点了3个小时。

2月3日晚，天河机场的栏杆上的结冰情况

3日晚上9时，天气预报显示武汉有暴雪。我从地铁站出来发现，地铁口的梅树枝条上都裹着半厘米厚的冰，很多高高的栾树被压断了枝干。天空并不是飘雪，而是下着雪粒，打在雨伞上有明显的“嗒嗒”声。人行道的积雪看起来松软，踩上去却像踩在硬硬的河沙上。有些地上盖着一层冰沙，踩上去才发现下面是融化的积水。

2月3日晚9时，武汉开始下雪粒

此时路上行车仍然正常，天气预报显示武汉4日降雪，5日停雪。我还抱着侥幸，和汽修店约好检查车辆，准备5日开车返乡。

2月4日早晨，铲车在清理道路上的积雪

回家的幻想在4日早晨被打破了。3日晚，雪仍在下，户外的一切都被盖上了5厘米厚的雪。家门旁的十字路口，铲车在卖力地铲着地上的雪，四车道变成了两车道，行人们撑着伞，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积雪能没到脚脖子，我很庆幸穿了雨鞋。

2月4日早上，被清理出的车道

走到车旁，我试着拉车门，车把手一动不动。我拿了杯热茶，贴着车把手放了一分钟，拉动了把手，但车门仍然被冰层封得死死的。用热茶贴着车门，终于让冰层松动，拉开车门，车顶的积雪和碎冰直接灌进了车里，车窗也被冻住，完全无法升降。在车里待了一会儿，车门又被冻上了，我费了好大劲才出来。

2月4日，汉口站进站的队伍

4日中午，我来到武汉汉口站了解春运列车运行情况。汉口站售票厅里外都是人，广播里不断播放着退票通知。所有开着的窗口都设成了退票窗口，每位车站工作人员都被四五位乘客围着，工作人员忙着指导乘客用手机退票。另一边的角落里，有许多人坐在行李箱上，仍在不甘心地不停刷新着抢票页面，也许是人太多的缘故，这里的信号很差。

2月4日，汉口站人工售票厅内人头攒动

2月4日，汉口站候车厅

和售票大厅相比，进站口没有那么拥挤。在二楼候车大厅里，几乎所有座位都坐了人，中央通道上人挤人，大屏幕上一片红，上面20多趟列车显示晚点或停运。租充电宝的地方排起了队，两位看起来很疲惫的工作人员走过，四周乘客们凑上去问车辆什么时候能走，一名男性工作人员只能摇摇头回复“不知道”。还有人继续追问，他苦笑着回一句：“有昨天的车还没进站呢。”

汉口站候车厅滞留的旅客

2008年南方冻灾时我还在家乡上小学，还没有经历过春运，当时看到电视里广州火车站大量人员滞留的报道感觉还没有那么真切。如今在汉口火车站，看到那一箱箱的行李，一张张急切询问车次的脸，一个个打给远方家人的电话，才更真实地感受到春运对国人的重要。此时，我无比希望此次的降雪和冻雨能快点停下来。

2月4日，汉口站的大屏上显示大量列车晚点或停运

4日晚，雪终于停了。5日一觉醒来，我发现户外的积雪看起来比昨天薄了一些，有些地面上层的积雪已经被铲走或者踩实，留下了大片大片的冰层。

我看了网友们从湖北开车回广西的直播，要么是堵车，要么是车子开得很慢，我马上放弃了5日开车回广西的想法。不过，此时武汉市内的道路通行情况有所改善，地面上的冰层大多被铲到了路边，个别堆在路边的冰疙瘩有半米高。

2月5日，武汉路边清理出的积雪、冰块

但人行道的通行状况则比较糟糕，从小区到地铁站，整条街的人行道大部分被冰层覆盖，走上去非常滑，有些地方还堆着断掉的树枝，最粗的树枝有拳头粗。

2月5日，被冰雪覆盖的人行道

清理冰层比清理积雪困难许多。清洁工们需要用铁锹头一点点把冰层敲碎，再用力把贴在地上的冰撬起来铲走，人行道上有的冰层有5厘米厚，被撬走的冰块堆在路边，用脚跺都跺不碎。

小区工作人员在清理冰层

这两天，在滑倒了很多次之后，我终于学会了怎么在覆盖着冰雪的道路上行走。平整厚实的雪地最好走，雪粒摩擦力大，基本不会滑倒；被汽车轧过、混合着泥水的冰沙上面，也可以走，不过要小心雪水灌进鞋子；看起来凹凸不平、但表面光滑、有很多脚印的地面得尽量避开，那里都是几厘米厚、极滑的冰层。平时，从我的住处到地铁站步行只需要十分钟的路，这几天，我都要花上成倍的时间。

被雪压断的树木

2月5日下午，我乘坐地铁再次来到武汉市汉口站。比起前一天，火车站站前广场上的积雪已被清理干净，往来人员也明显减少，自助检票口基本无需排队。人工售票厅里开了七个窗口办理退票事宜，排队的人也少了很多。昨天能排到靠近门口的队伍，今天每条队伍里只有十几个人。

2月5日的汉口站

前一天下午采访时，我认识了三位在汉口站准备乘车返回南昌的女士。当时，她们的列车晚点，到站时间一直没有确定。2月5日，我收到了她们平安返乡的消息。原来，她们在汉口站一直等不到列车，便选择了退票，转而抢购了武汉至长沙的车票。4日晚，她们从长沙转乘，终于平安返回南昌。

此后几天的武汉天气

受她们的启发，我用“买长乘短”的办法，终于抢到了9日凌晨从河南始发、途经武汉、前往广西的火车票。如果列车不再延误，我将在9日晚上到达家乡。然而，天气预报显示，在5日短暂停雪后，6、7日武汉将再次迎来降雪，我能否顺利赶上年夜饭，如今还是未知数。

来源：海报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