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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与热血,都藏在《年会不能停!》

新闻聚焦admin2024-01-08247

作者:北大獾

看过《年会不能停!》出来,忽然想起《甲方乙方》结尾处葛优说的那句:“1997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很久以前,我们会因为好看的贺岁电影而更深刻地铭记某一个年份。而今天,因为《年会不能停!》带来的快乐,2024年也似乎有了一个美好的开始。以至于尽管对同期上映的其他电影毫无了解,我仍然相信自己在贺岁档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最荒诞的道理不过是最平常的生活

电影的结构容易使人联想起不少经典作品。大鹏饰演的高级钳工胡建林,误打误撞进入了等级森严的集团总部,反而春风得意、如鱼得水。兼编剧和导演于一身的董润年表示这是借用了刘宝瑞相声《连升三级》的创意,也同样使人想起果戈理的戏剧名作《钦差大臣》,以及更切近的版本——沙叶新的《假如我是真的》。面对中层领导们的盘剥、压迫,尤其是对底层反抗者的利诱、分化,以及结尾最高领导的公正裁决,小人物的反抗则像是进入了日剧《半泽直树》的世界,更早则可上接徐克执导的《打工皇帝》,以及黄建新导演的名作《黑炮事件》。王迅饰演的庄正直的段落,显然有致敬《疯狂的石头》的痕迹。对大厂日常的展示,则始于徐静蕾的《杜拉拉升职记》。如果说在基层员工的视野里发现荒诞并且越挖越深的气质神似邱瑞的脱口秀,那么结尾三位主人公的说唱则使人忽然怀念起2002年央视新闻评论部的内部年会。

忍不住要展开联想,并不意味着电影缺乏原创,而是因为影片对职场的讽刺,实在已经形成了太过庞杂的话语空间。完全另起炉灶本来就不现实,难得的是,各种表达方式一旦进入《年会不能停!》的世界,就全都熔为一炉,呈现出全新的神采。别出心裁的细节、层出不穷的表现,使得观众有目不暇接之感。当年《杜拉拉升职记》里有名的台词是:“如何让老板重视你?不仅要做好,而且要展示得好。你不努力,你很悲惨。你很努力,但不会适当展示,你一样很悲惨。”那时电影还会给观众留足空间去感受新观念的震撼。同样的话如今落到白客饰演的马杰嘴边,却已经带上了更能自我说服的色彩:“工作是我辛辛苦苦做的,但人家比咱们会汇报,那功劳就是人家的。”观众这边还在苦笑,马杰已经若无其事地继续干活儿去了,电影也迅速推进到对下一场荒诞的展示。最荒诞的道理不过是最平常的生活,这或许才是最大的荒诞。

换言之,《年会不能停!》最大的诚意,是在找到了适当的叙事结构以后,又保证了高质量表达的密度。这个密度是骗不了人的。董润年说电影剧本断断续续写了五年,整体故事推翻过八次。这些辛苦都没有浪费,而是将精华保留在了如今的成片里。当观众看到胡建林在电梯里化身金角大王,拿着葫芦对众多员工说:“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一定会感到电影在充分准备以后才能实现的松弛与自由。

三人组也可以是一个人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电影在主人公胡建林身上安置的笑料,主要是叫他闯入HR部门,造成种种误会,并且借此来透视科层管理的漏洞,变着法儿地讽刺公司高层的卑劣和空虚。最初的误入出于偶然,深入的现实却如此真实。数人头的段落好看至极,是因为这表现了基层员工莫大的恐慌。后台数据管理就是管理后台数据的空虚对话,不动声色地讽刺了考核的随意。我听到“颗粒度对齐”还不明所以,旁边的观众却已经笑出声来。

对于熟悉职场生活的观众来说,这就是他们身边会发生的故事。而在调动错误的真相暴露以后,胡建林被传授的领导秘诀,则是来自对立视角的精准概括:第一,遇事要给下面人留空间,话要讲得含糊,压力转给下级。第二,展示亲和力,显得你跟他关系不错,然后让他替你干活。第三,鼓励大家相互批评,转移反对你的注意力。借助这很短的篇幅,电影就深入地展示出公司高层衣冠笔挺的背后,充斥着看不见又不合理的权力。

如果仅限于此,电影还不免显得空疏,无法脱离同类作品的笼罩。电影的创意在于呈现出三个主角的组合。胡建林的天真与坚持,马杰的顺从与不甘,潘怡然的理想主义,三者相互配合,相得益彰,使得这个故事骨肉丰满而层次分明。同样面对年会,既有胡建林的跃跃欲试,也有马杰的服从指挥,还有潘怡然直截了当的拒绝。马杰和潘怡然的对话,更呈现出属于科层管理内部的荒诞:

“领导都是大智若愚,咱们能做的就是相信领导。”

“他有什么能力啊?”

“他能当领导说明他有能力。”

“你不知道他其实啥也不懂吗?”

“不知道。”

从潘怡然,到马杰,再到胡建林,如同一个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或是一个人从朝气蓬勃,逐渐暮气沉沉,终于被时代遗忘的过程。电影没有站在任何一端的立场上轻易地批评另外二者,而是期待着一种共同体的建立。这种包容也造就了电影的温情。事实上,真正推动情节发展的,是三人组以外的庄正直。这一巧妙的设置,使得电影可以腾出几乎全部力量,来正面表现三人组的境遇,又不会有叙述停滞的危险。

指向底层的情怀,值得尊敬

《年会不能停!》的可贵,在于电影没有满足于讽刺,而是另外提供了价值的可能性。它当然不能如底层文学(譬如曹征路的小说《那儿》)那样尖锐,然而在娱乐的世界里,这种程度的探索已经值得尊敬。

一些观众很反感电影的结局,认为不过沿袭了相信大领导的陈旧套路。可我喜欢看到这样的结局:胡建林回到作为其精神之源的工厂,领导工人开展生产建设;马杰升了经理,在他熟悉的科层制度中微弱地前进了一步;潘怡然则选择告别大厂,探索更广阔的生活。短短一部电影,不可能是一劳永逸的战斗,最关键的并非大领导的赏识,而是不忘对正义的追求,收获共同体的战斗情谊,以及拾回继续奋斗的勇气。这种力量,正是技术工人胡建林赋予两位年轻人的。

电影结尾的说唱有这样的歌词:“基层人心惶惶,中层拉帮结党,黑话说得很棒,表面风光全是假象……”当文艺作品指出困境的时候,如果我们还要期待文艺代替现实解决困境,那也许才是最大的空虚。

事实上,我们能够从电影中收获的,也许不过是这样一个瞬间:让我们相信“我的未来不是梦”,相信“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相信“将来的你一定会感谢奋斗的自己”,相信打工人之间还有温暖,相信自己的努力可以被看见,相信努力的出路不是进入某个利益群体。这些都已经远远超越了对于董事长开恩的期待。

电影结束以后,还沉浸在热血氛围中的女友随口说了一句:“没有理想的人,其实已经老了。”一边的我迅速进入了防御状态,表示专注眼前切近的工作才是成熟的表现。而在反应过来的一刻我意识到,这部电影变得更加难能可贵。(北大獾)

来源: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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